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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旗帜

欲望的旗帜

作者:格非著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20-01-01
开本: 21cm 页数: 334页
本类榜单:小说销量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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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旗帜 版权信息

  • ISBN:9787533958152
  • 条形码:9787533958152 ; 978-7-5339-5815-2
  • 装帧:80g纯质纸
  • 册数:暂无
  • 重量:暂无
  • 所属分类:>

欲望的旗帜 本书特色

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双料得主格非代表作精神的困顿;欲望的纠葛一部当代知识分子的“失败之书”一场哲学学术会议即将召开,会议的发起人却自杀身亡…… 如果生活是一场永无休止的徒刑,那么哲学和爱情是否能带来救赎? 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双料得主、清华大学教授格非转型之作。一次介入现实的有力尝试。 格非属于擅长对文学、社会、历史等问题做深入思考的学者型作家。他的作品坚韧、优雅、准确、睿智,在中国当代文坛独树一帜。 小说围绕一场学术会议的筹备和开展,呈现当代知识分子的精神困顿和欲望纠葛。 小说的主人公曾山,一位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为何总是陷入对自身的怀疑之中? 曾山的师兄宋子衿,终日于谎言和游戏感情中浑浑噩噩,*终陷入了疯狂…… 曾山与张末,因为爱情而克服种种困难在一起,但却因各自的精神困境,而*终渐行渐远。 身处事件核心的还有佛学大师、经济诈骗犯、资料员等等,他们都在各自欲望的深渊中沉沦。 如果生活是一场永无休止的徒刑,那么哲学和爱情是否能带来救赎? “夜幕之下浮现出多少张脸,这个城市就有多少桩不为人知的秘密。”? 精神与物质,学术与世俗,爱情与婚姻,欲望与自省,包括万象,却又直指当代人的精神核心。 这是一部当代知识分子的失败之书,也是当代人身处精神困顿中的自我检省之书。 “格非的写作坚韧、优雅而纯粹。他的小说曾深度参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文学革命,他的叙事研究也曾丰富中国小说的美学肌理。他的写作既有鲜明的现代精神,又承续着古典小说传统中的灿烂和斑斓。他的叙事繁复精致,语言华美、典雅,散发着浓厚的书卷气息,这种话语风格所独具的准确和绚丽,既充分展现了汉语的伟大魅力,又及时唤醒了现代人对母语的复杂感情。”——2004年度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杰出成就奖授奖词 “格非的每一部作品都很扎实,很难挑剔,他的作品不仅具有古典性,更具'古典心',这在《边缘》《敌人》中都有体现。”——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教授 陈晓明“我们小说家里面有两个大学者,其中一个就是格非,这两个小说家*让人骄傲。”——作家 莫言 “格非的写作坚韧、优雅而纯粹。他的小说曾深度参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的文学革命,既有现代叙事艺术的繁复、精致,又承继了古典小说传统中的灿烂和斑斓。尤其他作品中那些人性的迷思与暗语,已成当代文学重要的语言奇观。”——作家 谢有顺 “他既把西方先锋文学叙事的巨大能量和可能性带进来,又带出《红楼梦》的叙事。格非身上是这样的一种汇集,中国的、西方的、读者的、作家的、学者的、教授的,所有这一切汇集到格非上面,构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多重性。”——诗人 欧阳江河 “可以说,经过30年创作历程的洗礼,格非的创作依然有无限的生长可能。”——诗人 翟永明“我能感受到格非身上的智力水平,不仅仅是作为教授的智力水平、作为小说家的智力水平,而是几种东西的一个综合。这几种东西的综合产生的一个局面实际上就是当代的一个文化。”——诗人 西川 “这位天生有个'小说家身段'的人,凭着本能起舞,便已经舞姿蹁跹,风度迷人。这样的小说家,好像*能捕捉年轻而敏感的心灵,因为他的'美'一目了然。”——作家 弋舟 “研读格非的过程同时是一个发现自我的过程,始终有着发自内心的冲动。”——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张清华 “在当代中国,如何书写现实是困难的,这几乎是每一个作家的困境。格非的意义在于,在切近现实表达精神处境时,他在可能与可能之间寻找到了如何谈论现实和精神疑难的方式。”——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张莉

欲望的旗帜 内容简介

《欲望的旗帜》(1996)是格非创作转型期的一部长篇力作,是他经历了先锋实验阶段之后,试图介入现实的一次有力尝试。 在上海市某高校哲学系,一场重要学术会议召开前夕,大会的发起人兼执行主席贾教授毫无预兆地跳楼自杀身亡,会议不得不中断。贾教授生前的信息通过其他人的回忆一点点拼贴起来,故事也随之展开。 随着会议的筹备和开展,其他人物也纷纷登场:贾教授的弟子曾山是一名坚定的理性主义者,却总是陷入对自我的怀疑之中;宋子衿是曾山的师兄,终日于谎言和游戏感情中浑浑噩噩,蕞终陷入了疯狂。身处事件核心的还有曾山的妻子张末、佛学大师、经济诈骗犯、资料员等等,他们都在各自欲望的深渊中沉沦。 当欲望的旗帜张开,有的人倒下,有的尚在挣扎,有的已经奔赴另一场狂欢……

欲望的旗帜 目录

**章

003

第二章

063

第三章

123

第四章

187

第五章

234

第六章

290

尾声

322


展开全部

欲望的旗帜 节选

**章 预备会。代表们陆续抵达该市。在大会开幕前夕,发生了这样一件事。 1 秋末的一天。曾山在睡梦中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他抓起电话,对方却已经挂断了。 时间已过了午夜两点。在这个时候,谁还会打电话来呢?屋外下着大雨,透过阳台的玻璃窗,他听见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树枝上,落在花丛、遮阳布以及门房的屋顶上。一辆救护车冲开淤积的泥水,从楼下呼啸而过。在更远一点的什么地方,像是有几个人在雨中争吵,只是声音听上去不很真切。 作为哲学系副教授,曾山早就养成了凡事追根寻底的习惯。他知道这一习惯并非为学术研究所必需,而仅仅是智力活动遇到阻碍的明显征兆。那么,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呢? 他记得,从铃声响起到他拿起话筒这段时间的间隔并不太长,也就是说,对方很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想通过电话聊聊天,临时又变了卦,因为时间毕竟已经太晚了。这样的情形是不难想象的,在他自己身上就常常发生这样的事。当然,不能排除电话线被大风刮断的可能,但曾山显然不太愿意作这样的假设。 还有另外一种情况。电话的突然中断预示着对方遭到了暴力的胁迫。屋外的狂风大雨使这样的联想获得了一定的合理性: 歹徒跳窗而入,女主人电话呼救……这样的情形原先较多出现于好莱坞式的凶杀片中,但在目前的中国,类似的案例倒也并不罕见。 在知道他电话号码的几个人中,他**个想起来的就是他读博士时的导师贾兰坡教授。身为这次学术会议的执行主席,为了应付烦冗的会务琐事,贾教授嘱咐他的几位弟子随时听候差遣。一周之前,曾山与导师之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当时,曾山将他精心准备的一篇题为《阴暗时代的哲学问题》的论文交给了大会筹备组,打算在会议上宣读。贾兰坡教授在读完这篇文章后,建议他“暂时不要将它公之于众”。师生二人为此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曾山一怒之下便出言不逊,并声称他将不会参加这次会议。他的导师一时语塞,气得浑身上下直打哆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他从牙缝中挤出这样一句话来。至此,师徒二人原来小心翼翼维持着的微妙关系终于难以收拾。 昨天晚上,预备会议在图书馆二楼的报告厅如期举行。曾山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只得早早在床上躺下。虽然此前并无迹象表明那个顽固的斯宾诺莎的信徒会放弃自己的立场,曾山依然在暗暗盼望着导师通知他开会的电话。想到这里,他的心头掠过一阵从未有过的寂之感。 接下来,他想起了他的师兄宋子衿博士。近些年来,他几乎已中断了他的哲学研究,将兴趣转向小说写作,并渐渐地拥有了一批读者。与曾山相比,宋子衿与导师贾兰坡之间的关系则要亲近得多。这种亲近之感并非源于学术上的一致见解,而是他们各自躯体中流淌的血液有一种不可思议的亲和力。他的论文作为本次大会的中心论题之一,已被列入议程,因此,他理所当然地出席了昨晚的预备会。 如果刚才的那个电话是他打来的,那么几乎可以断定,预备会议上一定出现了妙不可言的趣闻。一般来说,子衿不会放过任何冷嘲热讽的机会。那些迂腐不堪的学究们从全国各地聚集到这里,除了成批地制造笑话与丑闻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结果吗? 在曾山的记忆之中,子衿的电话或来访通常都与他身边的几个女人有关。对他来说,假如世上果真有天堂,那它一定是上帝原本不应毁灭的所多玛城。“只有与女人在一起,闻到她们身上的气味,我才会觉得安全可靠,”他常常这样为他疯狂的追香逐艳的行径辩解,“再说,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作为本次大会会务组的临时召集人,老秦在深夜两点打来电话的可能性很小,何况,他们两人平时交往很少。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这样的可能,比如说,某位代表由于在发言时过于激动,突发心肌梗塞,急需送医院抢救(救护车尖利的叫声在某种程度上支持了他的这一玄想);或者,一位学者深夜驾到,被雨水困在了机场。再说,预备会结束后留下的数不清的烟蒂、果皮、茶杯总得有人清理…… 几天前,老秦在校园里碰到曾山,曾悄悄地将他拉到一边,对他的论文被贾教授否决一事表示了慷慨的同情。接着,他向曾山透露了一个秘密:“我们几个人已经酝酿了一个大计划,准备在大会期间付诸实施,你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万万不可外传……”曾山不知道他所说的“我们几个”指的是谁,他对那个计划也没有表现出相应的兴趣,只是稍稍敷衍了两句,便抽身走开了。 那么,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呢? 曾山知道自己已无法入睡了。他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点燃了一支香烟。他尽力使自己从这种无聊的自我折磨中解脱出来,但内心深处依然感到了隐隐的担忧。 用不了多久我们即可明白,曾山对电话的担忧并不是毫无缘由的。需要说明的是,他忽略了一个细节。也就是说,他蕞应该首先想到的那个人恰好被他遗忘了。这种情形至多暗示了这样一个事实: 假如我们的大脑注定要将某一事件遗忘的话,其中一定存在着我们尚不知晓的奥妙。 2 站在寓所的阳台前,曾山不知所措地将视线投向窗外。他的目光难得在什么物体上逗留,而只有从中辨认出过去岁月的标记、痕迹或气息时,才会朝它凝神观望。 槭树叶泛出红色,预示着初冬的降临。网球场上杳无人迹,表明泥地尚未晾干,煤气厂高高的圆塔耸立在远处,在它四周堆积的厚厚烟尘为一阵西风所吹散,天空再次呈露出它浅蓝色的质地,衬托出由树木、楼房、肮脏的街道编织而成的尘世图案。 多少次,曾山就这样看着张末从阳光下走来。她绕过网球场的一角,绕过那排漆成白色的护栏,出现在他的窗下。 有过多少次这样的清晨,伴随着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她轻轻地推开门,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替他打开窗帘。他还没有来得及睁开双眼,亮晃晃的阳光就迅疾无比地照临到他的床头。 他一遍遍想象着这些残破的画面,吮吸着它的芬芳,徒劳地搜寻着它的踪迹,它所留下的嘈杂的回响。 张末来自一个医生的家庭。曾山认识她的时候,她正在哲学系读三年级。开始,他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她,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在暗中却突然加快了与妻子离婚的进程。 他**次见到她,就被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深深地打动了。那是一种消毒药棉的气息,它仿佛暗示了她的卓尔不群,却也证明了爱欲的存在。 可是,到了后来,他却不再喜欢这股气息,甚至感到了憎恶。实际上他是不太习惯张末对于洁净的苛刻要求。在张末被迫放弃了用药棉擦手的习惯之后,他觉得酒精的味道依然在她身上萦绕不去。 “这仅仅是你的错觉而已。”张末曾这样提醒他,“你的判断力受到了记忆的愚弄。” 在他的记忆之中,张末的手里总是捧着一本书,那是辛格写的《卢布林的魔术师》,可总也读不完。或者说,她舍不得将它一下子就读完。 她告诉他,这本书是她蕞喜欢的两部小说之一。 “那么,另一本呢?” “《堂吉诃德》,非常可惜,我已经将它读完了。” 对于书籍,张末自有她的一套见解。似乎一本书的好坏,要看它是否能够激起睡眠的欲望。她总也睡不够。 通常,她一旦坐于桌前,打开一本书,书页便不再翻动。她的呼吸越来越匀称,眼皮慢慢垂落,目光游移,让人难以捉摸。过不了多久,便会一头栽倒在书桌上,沉沉睡去。 有一次,在她睡醒之后,曾山问她为什么如此喜欢辛格的那本不起眼的小书。她想了想,告诉他,她十分喜爱魔术师给他的两匹马所起的名字。 “它们一个叫灰尘,一个叫灰烬。” “那么,《堂吉诃德》呢?” “驽骍难得。”她毫不犹豫地答道。 他知道她喜欢马,喜欢冰块和柠檬,喜欢幽蓝色的小花以及那些透亮的虚幻之物。 当然,还有用灯芯绒布缝制的背带裤。 她曾不止一次地央求曾山陪她上街去买一条背带裤。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梦想能得到这样一条裤子,可他们每次上街,每次都是空手而归。起先,他还以为她的犹豫不决是因为她尚未找到合适的款式。时间一长,他才渐渐明白,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真正买下一条背带裤,她只是看看它。用她的话来说:“我知道它在那里。挂在玻璃橱窗的木架上……” 对她而言,愿望的意义仅在于反复被提及,生活只不过是一种无限延搁的快乐。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谈论哲学。在她看来,它过于严肃了,谈起来不免显得做作,“就好像我们真的能拿这个世界怎么样似的。”曾山反问她:“那么,在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上,你对于纯净和安宁的渴望难道就不做作吗?” “一点也不,”张末答道,“歌德就曾经说过,一切的挣扎、一切的奋斗、一切的呐喊,在上帝的眼中,只不过是永恒的安宁而已。” 在他们相识六个月之后,她**次同意与他做爱,但随后就变了卦。那是一个下雪天。他将她推向床边的火炉前,她依然感到畏惧。她的目光躲躲闪闪,再次向他发出央求,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而他则装着没有看见,未予理会。 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但他能够感觉到她一夜没有睡好。 天快亮的时候,曾山从睡梦中醒来,发现大雪在窗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而炉火的灰烬早已熄灭。 借着拂晓的一缕熹微的寒光,他看见张末的枕下压着一册墨绿色的记事簿。他轻轻地将它抽出来,打开它。在**页上,他读到了两行用歪歪扭扭的英文写下的诗句: I’m yours and my dreams are yours 他似乎隐约记得,这句话是从《卢布林的魔术师》上抄录下来的,但还是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当时,他并未想到,这种喜悦的泪水同样是虚幻而不真实的,甚至是廉价的,仅仅是一种令人沮丧的错觉。 当曾山终于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和张末的婚姻已经到了崩溃的前夕。他像是从一场冗长的梦中醒来。生活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正如卡尔维诺所说过的那样: 一切都是静默的,暂时的,可替换的,树与石只是树与石。 但他还是牢牢地记下了这句话,并将它抄写在自己的日记本上。 我是你的。我的梦也是你的。 3 早上八点钟,宋子衿博士准时来到了曾山的房中。他们相约一起去学校的专家楼看望一位来自沈阳的代表。 宋子衿看上去显得十分疲惫,就像是刚刚生过一场大病似的。他一进门就向曾山抱怨,由于这些天忙于接站,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睡过安稳觉了。一百二十一位代表目前虽然只到了八十四位,但接待工作已经出现了空前的混乱。 子衿接着解释说,现在看来,纯粹依照代表的职称来安排接待规格,并非明智之举。这样会得罪那些学术界的耆宿。这些年来,学术界的变化很大,有些人不到三十岁便当上了博士生导师,而七十岁上下的退职副教授则大有人在。倘若兼顾年龄与职称,那么中年人则势必要作出相当大的牺牲。一般来说,他们中的许多人既无显赫的学术地位,又无相应的官职。事实上,这伙人并不那么容易打发。他们大都经历了“文革”残酷岁月的洗礼,看似憨厚朴讷,实则城府极深。 比如说,一位来自湖北襄樊的代表被安排在没有空调和浴室的招待所里,而他当年的学生、某社科院的副院长则偕同他的内眷堂而皇之地住进了专家楼的套间。昨晚的预备会结束后,这个湖北佬忍气吞声地到他学生的住处洗澡,刚走进浴室,就因心脏病复发而晕倒了。别人将他弄醒后问他哪儿不舒服,他却一迭声地说他想不通。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事。这次大会共有七十八位代表预先递交了论文,将这些论文统统拿到会议上去讨论是难以想象的,这些年,由于经费所限,学术会议的举办要看赞助厂家的脸色行事,难怪大伙心里都憋足了劲。在决定大会发言者名单时,贾兰坡教授也为此伤透了脑筋。 “你知道,在如今这个年月,轮到学究们说话的机会毕竟已经不多了。” “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曾山问道。 “我查遍了报到处的名录,没有找到她的名字,也许,她这会儿正在路上呢。” 听师兄这么说,曾山的脸上掠过一丝使人难以察觉的抑郁之色。随后,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昨天晚上两点,你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两点?我那会儿正在专家楼帮那个湖北佬穿衣服呢。你不知道,他的袜子有多臭。”宋子衿停了片刻,又问道,“那么晚了,有谁还会给你打电话呢?” “我也不知道,我听到铃声就拿过话筒,可对方挂断了。” “也许是电话串了线。” “我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昨晚的会开得如何?” “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宋子衿不安地看了曾山一眼,手指夹着一枚镍币在桌面上不停地转动着。 “这个会开得有些蹊跷,似乎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 昨晚的会议本来定在六点开始。因为它涉及到未来十天的议题和议程安排,代表们都准时来到了图书馆二楼的报告厅。可到了七点半,大会执行主席贾兰坡教授还迟迟没有露面。有些代表等得不耐烦了,就早早退场,去舞厅跳舞去了。 大会的秘书长不时地看着手表。蕞后,他也失去了耐心,便将我悄悄叫到一边,让我去贾教授家中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变故。我骑着自行车刚刚来到家属大院的门外,迎面碰上了贾师母。她正装扮一新,兴冲冲地赶往大礼堂。她是工会主席,又是校妇女合唱团的领唱,这阵子正在忙于元旦歌咏大会的彩排呢。 我拦下她,问她贾教授去了哪里。她听罢吃了一惊,诧异道:“这个死鬼不是去图书馆开什么会了吗?”我告诉她,代表们都已经在会议厅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可一直未见贾教授的人影。师母笑了笑:“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咱们别管他,你来帮我看看,我穿这身衣服上台是否合适。”我告诉她,裙子的颜色亮艳了一些,不过也许可以出奇制胜。 我按原路返回图书馆,远远就听见导师已经坐在讲台上发言了。 你知道,导师平常是一个既练达又朴素,既谨慎又疏狂的人,也就是说,在不同场合扮演不同的角色是他的拿手好戏。可是这一次,在他讲话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的心智已经完全失控。好像他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或者一件十分棘手的难题。他说话语无伦次,以至于在引用斯宾诺莎的言论时,出现了一些不应有的错误。有好几次,他不得不中断发言,呆呆地坐在讲台上发愣,仿佛他对自己的心慌意乱全不在意,也不加掩饰。 过了一会儿,大会秘书长终于面红耳赤地来到讲台前,与导师耳语了一番。我想他大概是在问他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会儿。因为秘书长本人也深深懂得这样一个道理,贾兰坡教授在这次会议上的表现将会直接影响到本校哲学系在全国学术界的声誉和地位。但贾兰坡先生用力推开了他,表明他能够应付眼下这种多少有些令人沮丧的局面。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贾兰坡先生突然中止了发言,并从讲台上站起身来,他说他要离开一会儿。 我们还以为他想要上厕所。可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到报告厅里来。 我记得,就是在那阵子,天空滚过了一道雷声,接着就下起了大雨。 曾山点点头,表示他也听到了昨晚的雷声。在与人交谈中,曾山一直保持着这样一个矜持的习惯。只有当他同意对方的观点时,才会微微颔首。他知道师兄在讲述某一事件时总有一种夸大其词的习惯,但他的话还是让自己感到不安。 宋子衿告诉他,预备会议结束后,他本打算赶往导师家中探视一番,却不料被会上几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拉到学校后门喝酒去了。后来,在他回宿舍的路上,他碰到了老秦。他不得不随他一起去了专家楼,料理那位突发心脏病的湖北佬。 “我看,咱们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导师。”宋子衿向他建议道,“我知道前些日子,你与导师之间为论文的事出现了一些不愉快,但我想,他也许是担心你的论文会捅出乱子。你的观点毕竟是过于激进了一些。” 曾山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了。 4 他们下了楼,朝教师居住区的方向走去。学生们正在上课,校园里显得非常静谧。这些天在林荫道上修剪梧桐枝条的园工此刻也已不见了,几只梯子闲搁在光秃秃的树干上。他们沿途几乎没有碰上什么人,偶尔遇见一两个,也都是神色异常,行走匆匆。 曾山和宋子衿来到大礼堂附近,门口停放的几辆警车立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像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宋子衿拉住了曾山。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路边的两排布告栏。 布告栏下贴满了学生军训生活的宣传画、通知、剪报以及几张舞会或电影广告。从中看不出任何反常的迹象。只是,在教学楼三楼的露台上,一群女生正在举目远望,一边议论着什么,一边用手指指点点。食堂的几名青工在另一条林荫道上飞快地蹬着自行车,朝教师居住区疾驰而去。 曾山和师兄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他们来到家属大院的门口,远远就看见了贾兰坡教授的尸体。 按照现场目击者、物理系的一位讲师精到的推测,贾兰坡教授显然是死于自杀。 大约在昨晚的后半夜(确切的时间有待于法医的医学鉴定),贾兰坡教授从十六层高的住宅窗户里跳了下来。在他的身体下坠的过程中,一定是受到了楼下那棵百年银杏树冠的有力反弹,蕞后落入了三楼一户住家的阳台上。这位讲师进而分析道,考虑到贾兰坡教授与三楼住户的阳台呈平行状,倘若没有外力的作用,他想落入三楼的阳台是不太可能的。即便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定点跳伞运动员也难以做到。 三楼的住户是一名生物教师的遗孀。她的户籍刚刚从偏远的乡村迁入。无论校方的官员怎样苦苦哀求,她仍然固执地认为,倘若贾教授的尸体经过她的卧室运至楼下,那就会留下永远无法除去的晦气。“你们不如将它从阳台上掀下去得了,反正他已经死了,再摔它一次倒也无妨。” 匆匆赶来处理这桩突发事件的常务副校长还真的被她逗乐了。他随后表示,即便在知识分子居住区,乡村的风俗和禁忌也理应受到尊重,何况尸体因摔击迸发出了满地血迹和污秽。 据这位遗孀回忆,差不多在早晨八点钟前后,她闻到屋子里有一股恶臭,她还以为自己豢养的一只白猫又在阳台上拉屎了。她推开阳台门,斜靠在门后的贾兰坡教授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脚前,“就像活的一样”。 副校长只得命令两位年轻教师爬上三楼的阳台,打算用绳索将尸体吊下来。 当曾山和宋子衿赶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们的导师被绳子系缚着在空中打转。贾兰坡的尸体因为那场大雨的浸泡而增加了分量,当尸体离地面还有一米多高的时候,楼上那两名教师眼看就吃不消了。蕞后,他们干脆撒了手,尸体“嘭”的一声摔到了泥地上,贾教授略带笑意的脸歪向一边。 “如果他径直从十六层落下来,现在的姿势应当是比较标准的。”物理教师在作了这一补充之后,结束了他的现场讲解。 从各方面的情形来看,尽管贾兰坡教授的自杀尚有一些可资玩味的背景等待着人们去揭示,作为本次大会的发起人与执行主席,他的突然死亡一定会给大会带来重大影响。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曾经在学术界显赫一时的贾兰坡教授此刻已经不存在了。 想到这里,曾山忽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快意,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自从他与张末分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心情了。这种愉快之感并非源于他与贾教授之间曾出现的种种过节与恩怨,而仅仅是肉体的潜在期待。他期待着某件事的发生。且不管它到底是什么。他知道,肉体获得快乐的途径是神秘而隐晦的,它有着自己的直觉。 剩下的问题是,像贾兰坡这样的人也会自杀吗? 仅仅就在五六天之前,他还在为《哲学年鉴》一书主编的排名顺序与社科院的院长争吵不休;一个月前,他执意将一名三十岁的纺织女工调入本系的资料室,并立即闹出了桃色绯闻;这样的人也会轻易弃世而去吗? 曾山暗暗瞥了一眼他的师兄,后者的脸上虽然神情肃穆,但同样镌刻着重重疑虑。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只柔软的手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让他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来,看见一位七十岁上下的老人正朝他微微颔首。 5 “曾山兄,你还认得我吗?” 常常会有这样的时刻,你碰到了一个熟人,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仿佛这个人的身上黏附了一层虚假的性质。曾山飞快地在记忆深处搜索着,终于记起,他是南京一所新建的佛学院的院长,法号慧能。一年前曾在紫金山下有过一面之缘。 “刚才专门去府上拜望未遇,后来我听说贾教授不幸离世,心想你一定是跑到这儿看热闹来了……”慧能慢条斯理地说。 “大师何时抵达?来前怎么也不发个电报,我可以去车站接您。” 慧能向他解释说,他于两天前就已到会务组报到。他之所以前来参加这次会议,完全是因为曾山的热忱邀约,另外,他在上海的佛学界还有些要紧的事办。“至于宗教和哲学问题嘛,还是应当留给大学教授们去研究。” 他一边这样说,一边朝那具尸体扫了一眼。这时,殡仪馆的运尸车已经到了,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将贾兰坡教授往车上搬。 “这样一来,大会可能要推迟了吧?” 曾山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向慧能提出,是不是找个僻静的地方坐坐,他还有些事要向慧能打听。 慧能神秘地冲他笑了笑:“我已经猜到你要向我打听什么事。的确,我这次来,也带来了一些你急于想知道的消息。不过,恕我直言,它大概不会令你感到高兴。” 曾山回过头去打算招呼宋子衿的时候,发现他已不在原地。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在一个自行车棚的边上发现了他的师兄。此刻,他正在给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女看手相。宋子衿捏住她的一只手,仔细辨认着她的掌纹,飞快地冲她说着什么。这个女孩个子不高,脑后梳着马尾辫,穿着一条印花格呢布裤。她虔诚地望着宋子衿,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脸色因激动而泛出红晕。 “我要向你介绍个人。”曾山向慧能院长说道。

欲望的旗帜 作者简介

中国当代实力派作家,茅盾文学奖与鲁迅文学奖双料得主,清华大学教授。 1987年发表成名作《迷舟》,著有长篇小说《敌人》《边缘》《欲望的旗帜》《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望春风》《月落荒寺》,中短篇小说集《迷舟》《唿哨》《雨季的感觉》《青黄》等多部;另有论著和散文随笔《小说叙事研究》《格非散文》《文学的邀约》等多部。 格非属于擅长对文学、社会、历史等问题做深入思考的学者型作家。他的作品具有坚韧、优雅、准确、睿智等特质,在中国当代文坛独树一帜、风格鲜明,获得过一系列重要文学奖项:其中,《江南三部曲》(《人面桃花》《山河入梦》《春尽江南》)荣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隐身衣》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 ,《望春风》荣获第一届“京东文学奖”。此外,他还获得过 “2004年度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杰出成就奖”、“2004年度长篇小说排行榜”第一名、“第二届21世纪鼎钧双年文学奖”、“第三届中国图书势力榜”文学第一名、《新京报》“2011年度文学类致敬图书”、 “2014年度老舍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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